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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七十八天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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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之後,韓雪紹和沈安世繼續前行。

按道理來說,他們應該站近一些,如此海潮聲來臨之際,他們也會免於被分散的下場。

不過,沈安世提出的一個觀點卻令二人深思片刻,最後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進行。

他說的是:“倘若祝尋魚和謝貪歡正好離得遠,必定有一個會被傳走,而我們兩個人離得近,要麽一起被傳走,要麽不會被傳走。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,‘海面’與‘海底’,一定會有一個地方只剩下一個人,如此一來就危險了,紹紹,我認為還是兩個人更安全些。”

所以他們確認了一下祝尋魚消失前距離沈安世的距離後,決定隔著半米遠的距離。

沈安世在前,韓雪紹在後,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,看不到對方神色,還有點兒不適應。

韓雪紹並不是第一次望見沈安世的背影。

這是時隔百年之後,她又一次眺望沈安世的背影。

沈安世練劍,步伐穩健,下盤很穩,連發間的流珠也不會晃動,肩膀始終平如山川,他還戴著韓雪紹贈與他的那個玉冠,從後面看過去,翎羽形狀的冰玉向上翹起,振翅欲飛。

他雖著白衣,遠觀樸素無華,仔細看來,衣袂處卻留有暗紋,是淺淺的銀色,匯成弦月的形狀,偏下的邊角處落著舒展的羽毛,根根分明,所謂鵬鳥出世,大約就是這般的景象。

在經歷過巨型海獸後,絕境很體貼地給他們留出了時間,好讓他們有喘息的機會。

韓雪紹盯著沈安世衣袂處的暗紋怔怔地看了半晌。

此前,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。

可在與謝貪歡交談後,從他口中得知魔界與仙界的糾葛後,她心中的不安愈發明顯。

是她勸慰沈安世,親口對他說出“倘若有的挽回,便挽回;倘若無力挽回,心中郁憤難解,便去尋那真正的罪魁禍首,將他該受的罪責盡數返還於他”的話來,她說這些道理淺顯易懂,而沈安世聽了她的話,神情也有所緩和,川淵之行後,便決意尋到那個始作俑者。

萬一......只是萬一。

萬一那個始作俑者不是別人,正是斷玉仙君謝貪歡,又該如何?

她慫恿自己的叔父去找自己的師尊,血債血償?這未免也太荒謬了。

人在事情發生之前,總抱有一種僥幸的心理,越有可能發生的,就越說服自己,非得相信它不會發生不可。韓雪紹的心沈沈地墜下去,總覺得胸口很悶,有點喘不上氣的壓抑感。

許是韓雪紹盯了太久,沈安世的腳步頓了頓,她聽到不知是嘆息還是低笑的聲音。

“紹紹。”他並沒有回頭,聲音柔緩,好言提醒道,“你幾乎要將我看出個洞來了。”

韓雪紹這才意識到她出神的時間太長了,忙不疊移開了視線。

她說:“抱歉,我想到我已經許久沒能見過叔父的背影了。”

沈安世明白了她的意思,閉著眼笑了笑,“你說的是當初的那幾年時光嗎?”

“叔父身邊的人總是很多,除了那一次交談之外,我沒有找到任何與你交談的機會。”韓雪紹語帶懷念,說道,“我不知叔父曾向尋長老打聽過我的瑣事,起先躊躇滿志,後來發覺你站得太高,除了走到你身邊以外,我沒有任何辦法再擁有和你第二次交談的機會。”

事實上,通讀原作,韓雪紹也明白,不是她站得高就能夠實現兒時的願望。

她得走向沈安世,而沈安世給了她足夠的機會,讓她自己選擇,到底要去往何方。

在原作中,韓雪紹一直呆在龍祁身邊,從沒有去主動找過沈安世,沈安世亦然。

“在海岸的那一天,我告訴過叔父。”她說道,“我的道心因叔父而生,而往後的那些時光都落在師尊身上,我是非要個依托才能與這世界產生聯系的人......然而,如今師尊回來了,我如願以償,卻也悵然若失。我逐漸意識到,或許是因為我將一切都寄托在別人的身上,所以道心才如此不穩,多年過去,縱使修為有所提升,卻總也觸不到渡劫期的瓶頸。”

韓雪紹道:“我的思緒不甚明朗,故而詞不達意。對我這些妄言,叔父如何看待?”

她這麽問,要是換成龍祁,定要說讓她將一切都押在他身上就好了,其他都不用管。

但是沈安世幾乎沒有猶豫,說道:“道心只生在自己身上,若生在旁人身上,難免不穩固,這就像是依附在墻壁上的藤蔓,倘若墻壁毀去,藤蔓也就失了依憑。你的一舉一動,合該因你心而生,不是因旁人而生的。你道心穩固,旁人無從下手,誰也沒有資格幹涉你。”

——誰也沒有資格幹涉。

韓雪紹閉上眼睛,又睜開,黑暗傾覆而來,轉瞬又褪去,那一抹白色映入眼簾。

她這個問題,不止在問道心,也是在問沈安世,她該對他和謝貪歡的糾葛如何是好?

她心裏的憂慮被沈安世這一句話沖淡了許多。

這是沈安世,那是謝貪歡,韓雪紹暗想,兩個都是再冷靜不過的人了。

如果她最壞的打算還是發生了,那也是沈安世和謝貪歡之間的事,不是她的事。

她不該,也沒有理由插手。

韓雪紹想明白之後,腳步重新變得輕快。

系統忽然嘆了一口氣,“沈安世的三觀真的很正啊。話說我下意識就閉上嘴了,現在才想到原來沈安世是聽不到我的聲音的,受謝貪歡的迫害太久,我都快形成條件性反射了。”

韓雪紹道:“氣修先修識海,器修先修鼎爐,體修先修體魄,劍修先修道心。”

如果說這世上有哪一道最克制氣修、靈修,那大抵便是劍修了,因他道心堅不可破。

她沒有再和系統搭腔,而是將沈安世說的那番話慢慢在心中消化著。

渾渾噩噩,逃避了這麽久,她想,她也該直面自己的道心,將它重新審視一番了。

另一邊,謝貪歡恰好也提及了沈安世。

“我雖神識常在魔界,偶爾也會通過水鏡瞧一眼。”他碾碎一頭海獸,真氣向內擠壓,堅實的獸皮先是裂開口子,而後迸裂,血液飛濺,只濺到他靴前的五寸處,“你倒是不嫌話多,主動向錦華尊者提及川淵一事,還拿你妹妹的往事套在自己身上,這些我都聽見了。”

“他求真相,我說真相。”將海獸吞入蔓延極快的陰影中,祝尋魚擦了擦嘴角,感覺吃得有點撐了,順口答道,“九分真,真在他,一分假,假在我,細枝末節又有何好說?”

“更何況,當初下令放棄川淵的,不就是你斷玉仙君嗎?”他笑,“還是我記錯了?”

“犀選擇了沈安世,欲要讓他成為下一任鎮守鈞天西角的天將。”人族選擇人族,妖族選擇妖族,一人一妖,這是自古以來就定下的傳統,謝貪歡這麽說,是知道某種程度上來說祝尋魚比他更了解仙界,“你很會給自己找麻煩,等你身份敗露,他第一個殺的就是你。”

“哦。”祝尋魚拾起法寶,徑直扔給鳴蛇吃進肚裏,“你選擇了誰?”

“本來是準備選擇曇沅。”謝貪歡奇怪地停頓了一陣,說道,“現在有待考量。”

他說:“對了,和你商量一件事。我想了想,決定由你去當魔界的主宰,如何?”

“我猜如今的魔界已成雛形,距離天君預想的情況越來越吻合,所以你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,向我拋出橄欖枝。”祝尋魚聳聳肩,“不過,我需要提醒你一點,我們的交易在魔界被封印的那一刻起,就已經結束了。我和追雁屠殺赤骨一族,取走東魔塔的‘鑰匙’,為仙界進入魔界提供了通路,已是仁至義盡了,你們仙人還真是貪得無厭,不知曉節制啊。”

“更何況,統一魔界這種事,除了宿隗魔君以外,已經無人能做到了。”

謝貪歡冷颼颼剜了祝尋魚一眼,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,折扇一展,輕輕地搖晃著,吹起的微風將刻意壓低的聲音吹得破碎不堪,卻還是清晰地傳入了祝尋魚的耳中。

“所謂宿隗,不就是你麽?”

萬籟俱寂,只剩下黑霧迷蒙,將所有聲音都湮滅。

半晌,祝尋魚瞇著眼睛,說道:“我的名諱是‘大巫敕訶’,如今是‘祝尋魚’。”

“六成在你,三成在祝追雁,剩下一成煙消雲散。”謝貪歡感覺到周圍的氣息逐漸變得壓抑,他卻毫不慌張,兀自說道,“無論你承不承認,你的身體裏都包含著宿隗的一部分。”

寂靜後,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聲笑,聲線微微沙啞,端的是囂張跋扈,滿是邪肆。

一雙纖細的手撥開重重黑霧,搭在了祝尋魚的肩膀上,隨之而來的陰影凝聚成了黑紗,從頭頂垂至地面,將整個人嚴嚴實實包裹了起來,縱使如此,卻也能從輪廓的起伏看出那是一個身形曼妙的姑娘——環佩叮咚作響,鑲著玄鐵的鞋跟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響。哢噠。

祝追雁啟唇,薄紗被吐息吹得起起伏伏,“我聽說斷玉仙君想同我們做一場交易。”

“直視深淵,就要做好被深淵吞噬的準備。”她說道,“這已經是第二次了,我向來不喜歡和同一個人做太多交易。你就不怕我與祝尋魚趁你識海被奪之際,令你身隕此地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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